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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原硬汉
发布日期:2023/11/9       作者:      来源:新华日报      浏览次数:[447]
      我的家乡苏中平原,绿野平川,水网纵横,气候湿润,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性格温和,不像北方山高林密、西部山陡路险,易出侠客壮士。但经过贫苦生活的磨难,平原的人们之中,也有身怀绝技、侠骨柔肠的硬汉,令曾经少年的我心向往之。

  (一)摸鱼鬼

 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苏中农村,地少人多,粮食不足,冬天农闲之时,水性好、懂鱼性的农民便把改善生活的目光投向了河塘,穿一件从脖子到脚连成一体的黑胶皮衣裤,手持鱼叉,背着鱼篓,一身沉重的装束,走起路来咕咚作响,在我眼里煞是威武,像极了古代侠客。

  摸鱼鬼,这三个字听起来有点阴森可怖,其实是因为他们一身黑衣在水里灵活浮沉,故被形象地称为摸鱼鬼了。

  摸鱼与钓鱼不同,钓鱼人对钓多钓少、哪怕钓个寂寞是不太在乎的,他们钓的是心境和乐趣。摸鱼鬼们全副武装隆重出场,又有众人围观,事关职业尊严名声,以及家人和围观者的希冀,所以摸鱼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斗。

  天气晴好的冬日午后,摸鱼鬼喝上二三两白酒,呵着热气,借以御寒。老摸鱼鬼对十里八乡哪条河鱼多好摸,早已烂熟于心,只等着寒冬腊月,摩拳擦掌跃跃欲试。

  摸鱼是个苦活儿、技术活儿。刺骨寒风中,摸鱼鬼先侦察选址、确定“敌情”,然后蹚进冰冷的河水,用扁平的鱼叉啪啪啪地猛烈拍打水面,以扰乱鱼心,进而浑水摸鱼。平静的河水被搅浑后,鱼儿就会缺氧受惊逃窜,晕头转向便于捕捉。

  鱼鬼儿弯下腰张开双臂,往鱼儿喜欢躲藏的水草丛、芦根边摸索,碰到鱼儿,迅速合拢卡住鱼鳃拎进鱼篓。他们最喜欢摸到洞穴和凹塘,鲫鱼、昂嗤鱼等时常会藏在此处。有时一个洞穴会像“芝麻开门”一般,一条接一条的鱼结队而出。

  遇到大鱼扑通翻腾企图逃脱时,摸鱼鬼便眼冒精光,双唇紧闭,双手用力,与鱼搏斗得满脸泥浆、直喘粗气,突然提着鱼举过头顶,像是炫耀战利品,河岸上的人们张大嘴巴惊叫“摸到大鱼了、摸到大鱼了”,比摸鱼鬼还激动。

  临近黄昏,水温渐冷时,摸鱼鬼带上沉甸甸的战利品上岸,脸颊冻得通红,嘴唇乌紫,搓着双手,叼上一根烟,面带满足的神情回家。这些收获是全家人的温暖和过年时招待亲朋的美味佳肴。摸鱼鬼的身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,小屁孩们跟着后面走着,崇拜的眼神也盯得很长。

  (二)纤夫

  六七十年前,农村大修水利,我的家乡——鱼米之乡的如东,水路交通十分便捷,装着木材、煤炭、水泥、谷物等大宗货物的船只在运河上来来往往,好不热闹,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喊着号子拉船的纤夫。

  “苦不苦,行船打铁磨豆腐”,这是旧时对最苦最累的三种职业的评价。唐代诗人王建的《水夫谣》描写了纤夫的辛劳和痛苦:“苦哉生长当驿边,官家使我牵驿船。辛苦日多乐日少,水宿沙行如海鸟。逆风上水万斛重,前驿迢迢后淼淼……”

  小时候,看着纤夫们在酷暑寒冬、披星戴月的恶劣环境里,在雨天泥泞、雪天路滑的羊肠小道上,日夜兼程,步履维艰。家乡的河坎苮棵荆棘丛生,时不时还有瓦砾玻璃,划破脚底鲜血淋漓是常事,他们硬是用一双脚掌在河坎上踏出了崎岖的纤道。

  夏天更遭罪了,烈日暴晒下,纤夫们头扎毛巾,赤裸上身,穿着短裤,脚蹬草鞋,把粗长的麻绳系在纤板上,斜勒在胸前,低头弓腰蹬腿,沿着纤道吃力向前。遇到逆风水急、纤道陡峭时,身子几乎贴近地面,手脚并用,低头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,暴雨来袭也无处躲避,一天下来汗水浸透,裤腰上泛起一层白色的盐渍。

  可他们从没有被吓倒退缩,黝黑的肤色,磨起老茧的肩膀,小腿肚鼓起的肌肉,零乱如茅草的头发,张扬着坚定和不屈。纤夫们已经习惯了长年累月的劳苦,像一张弓箭一样,把自己用力地射出去,又一遍遍返回,汗水滴在土里,疼苦踩在脚下,喊着拉纤号子:“嘿哟嘿哟,向前走啊;嘿哟嘿哟,莫退后啊。”时而雄浑高亢,时而低沉悠扬。当想起儿孙们有朝一日能脱掉草鞋穿上皮鞋,干净地走在街上,他们的号子声更嘹亮了。

  纤夫号子飘荡在运河上空,排解着苦闷疲惫,给双腿灌进力量,低处的生活随之盘旋飘过头顶。

  (三)乡村杂耍人

  以前农村冬天最清闲也最热闹。因为寒冷,地里几乎无活可干,乡亲们除了拉家常晒太阳,就是赶场看戏,记忆最深的要数看魔术杂技表演了。

  冬闲时,当听到拖拉机突突地响着,载着魔术杂技道具停到空旷场地上,老少乡亲们便飞快聚集起来,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,等着看稀奇精彩的表演。

  魔术节目有空箱飞鸽、空手变花、巧变扑克等,魔术师的手速极快,大家死死盯着那双手,生怕“眼睛一眨,老母鸡变鸭”。最紧张刺激的是大变活人了,只见一个人钻进箱子,魔术师拿着刀棍插进箱子,许多人捂着眼睛不敢看,担心出现血淋淋的场面。最后在众人的喝彩声中,一个妙龄女郎从箱子中款款走来,众人惊掉下巴久久回不过神来。

  武术、杂技是实打实的硬功夫,最让我佩服着迷了。走钢丝、钻火圈、顶碗、骑独轮车、叠罗汉、钻桶柔术等是常备节目,还有手劈红砖、尖枪顶喉、胸口碎石等硬气功。演员们个个真刀实枪、硬桥硬马,拿出一连串高难度表演,就在观众以为会出危险的时候,偏偏稳稳当当落地,引得现场掌声、惊呼声不绝于耳。

  最危险刺激的当数尖枪顶喉、口吞宝剑。数九寒冬,表演者双拳紧握,气沉丹田,大喝两声,肌肉棱角分明充满张力,将尖枪一头抵在地上,枪头顶在喉咙上,身体用力前倾,脸涨得通红,脖子上青筋暴突,慢慢将枪压弯成很大的弧度。

  观众喝彩歇口气后,仰头张口,手捧一尺多长的明亮钢剑,缓缓从口中插入喉咙直至腹部,中间每停一下观众的心就跟着揪一下,直到全部吞没后,再慢慢拔出,观众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。表演结束,演员满头大汗,我们手心也沁满了汗。

  看似寻常最奇崛,成如容易却艰辛。这惊险精彩的背后,藏着多少皮肉之苦和危险伤痛,上千次的苦练才能到达精湛自如的境界,即使如此,表演中意外受伤也在所难免。他们背井离乡,四处奔走表演,末了双手抱拳拜谢观众,不失尊严地换来报酬。他们是我眼里的功夫英雄。

  如今,随着时代的发展、物质生活的改善,这些行当有的已销声匿迹,但他们不屈的身影留在我记忆深处,给我以温暖和力量。

  其实平原硬汉远不只是他们,那些守了一辈子土地默默耕耘,挑着沉重粮草的农民,搏风打浪、险中取鱼的渔民,巧手盖房制作家具的瓦匠木匠,跳河下井救落水儿童的普通百姓,他们更是真的硬汉,在坚硬苦累的浸泡里,仍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,一身务农的好本领,一股不认输的倔强!

  我的平原乡亲们,他们深爱着土地,认真诚恳地生活,把苦熬成甜、把泪化作笑,在平淡的日子中满足着,播洒着乡村的爱与生机。(缪志刚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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